我一直不太喜欢水塘里的鱼,特别是大鱼,甚至可以说是恐惧了。这种恐惧的来源,在于我的大学里有一方水塘,在动物实验室的边上,里面的鱼又肥又大,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,水塘的水质呈现青黄色,稍微深一点的地方就看不见了。

有次我和一位同学走在水塘的浮桥上,ta告诉我,这些鱼之所以又肥又大,活得如此滋润,是因为动物实验室里被弄死的小白鼠,兔子等等,只要无毒,都会被切成肉丁作为它们的饲料。我记得ta还说,你看,我们上动物实验课,杀死的小白鼠,一次那么多只,不是都到了它们肚子里吗?

这段对话给我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,每当我看见大金鱼从青黄色的水底影影绰绰的浮上来时,总觉得自己要被这群鱼瓜肉而亡,身上的骨血被它们一张一合的大嘴一口一口咬下来吞掉。而只要它们下沉,我就再也看不清楚它们在哪里,会不会伺机而动。

这样的恐惧感一直隐隐的萦绕在心头,以至于到了花港观鱼或者其他养鱼的水塘,我都避而远之,冷汗淋淋。

这次到贵州,我们首先去了猴耳天坑,是一个酷玩乐园,里面有个项目是洞穴探险,也就是在洞穴的峭壁上攀岩,洞穴的门口有一个圆形几平方米的水塘,深数丈,水质是天然的清澈,像是一划即溶的水晶糕,阳光透过树枝的间隙打到水塘里,水塘里有几尾金色手指长的金鱼,有一尾在我到达的时候,恰好游到了阳光下,我刹那间见到后,内心非常震撼,好像忽然被开了神启,心里有好多东西,却抓不住。

于是我万分惊讶的开始看这个水塘,它的水清澈见底,里面的金鱼都瘦瘦长长,手指大小,有的悠闲的转着圈游,有的两三成群,嬉戏打闹,有的在岩石上东找西寻,仿佛对岩石兴趣很大,最大的一尾,也不过手掌大小,沉在水底慢慢的游,仿佛在想心事。

我持续惊讶,因为这些鱼儿一目了然的简单,那就是——根本不在乎你的存在,完全在自己的世界里。偶尔有几条浮上水面大口吃空气,顺便好奇的看你几眼,但是终究不能引起它们的兴趣,没过几秒又悠闲的游开了。阳光打进水里,形成光柱,鱼儿们自在在光柱间穿梭,也有迷恋阳光,在光柱里上下漫游,没有离开。

我看了一会儿,教练来了,看我看鱼看呆了,随口说道:“最近汛期,水都漫上来了,以前这个水池的水很浅的,只有半个手掌那么点。”我再次惊讶,怪不得这里的鱼都不大,水浅难养大鱼。随后,我理解了纪录片《有熊谷守一的地方》里,熊谷守一在他家的后院挖的那个水塘,看到这些鱼儿,里面的感动和启示多到四处乱窜,却又快到一个都抓不住,如果不静下来心来好好观察,是什么都得不到的,这难道就是禅吗?我忍不住疑惑,心脏砰砰跳。

那天只要不在玩项目的期间,我都忍不住回到水塘边,静静地看着这些鱼儿,直到太阳渐渐西沉,光柱渐渐离开水塘,水塘也仿佛进入了休息状态,没有了白天的“精神”。

今天早上,我在阳台上刷牙,没有戴眼镜,看见几米远,在草丛的遮遮掩掩下,有一个金黄色的东西一动一动的,吓了我一跳,忍不住眯着眼睛凝神看了一下,发现原来是窗外不远,酒店内小小景观河里的一条金鱼,在离草丛很近的浅滩上,大半个身子都露在空气中。个头不小,是我以前看见就会离的远远的那种大鱼,只是不肥,在鱼里称得上身材匀称,甚或修长了。

鱼儿大概听见了我电动牙刷的声音,头朝着这边也在观察我,同时非常放松,尾巴一摆一摆,我们隔着草丛,互相观察了很久,我内心忍不住想,你是从猴耳天坑来的吗,来看看我去了贵州的哪里吗?

鱼儿一摆一摆的过了离我最近的浅滩,回到了河里,又掉转回来游上浅滩,眼睛朝着我,一摆一摆,非常好奇。我刷牙好回到洗漱间,再出来回到阳台,发现它还没有走,只是渐渐游的离我远了些,被草丛遮掩的更加严实了。

我想了想,回屋拿了相机,先是拍了几张照片,又录像了一段视频,但是雾蒙蒙的看不清楚。我奇怪的掉转相机的镜头,发现原来黄果树瀑布附近太潮湿,镜头上起了水雾。取了张餐巾纸擦干净镜头,再回到护栏边,已经看不见它的踪影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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